暹罗猫

汉化撒我的骨灰by阿尔伯特E考德


  “冷咖铺”周五创作版主打奇幻、纯爱和同人界的大小手精品杰作。入选作品以中短篇为主,另有绘画、音乐、影视各种体裁,各种冷梗百无禁忌。撒我的骨灰by阿尔伯特·E·考德雷关键词:奇幻、短篇,脑洞,那些年我翻译过的特别奇怪的奇幻小说☆翻译by不圆的珍珠   太平洋沿岸一带盛传,哈里·安格勒顿——幕后写手、巡游学者、流浪者——经常一个多月时间都和主顾在床上。多亏了凯瑟琳你·克洛斯,这次工作只花了十天。   经过一整夜欢爱,他们正在休息,如此安静的一对儿,关系稳定,并且逐渐互相了解。他微笑着,于是她也报以微笑。有时候他简直奇怪为什么勾搭别人会这么简单。因为他魅力非凡?那倒不如说因为他无聊至极。她住在圣何塞,经济独立,有自己的生活。他在这里是因为要写书,而凯瑟琳在这儿是干什么呢?等她祖母死吗?   不管怎么说,他们相处顺利。自“血案”时代起,鸬鹚屋的窗户就被封死了,海浪声显得十分遥远。一对台灯作为凯瑟琳卧室的照明,那间屋子有着奶油色的天花板,贴着法式墙纸。她本人正在读一本名为《吉卜赛女公爵》的言情小说,翻书的时候纸张沙沙作响。   他们都有把书堆在床边的习惯。他拿了《谜语集》,那还是他飞东海岸的时候在西塔科机场买的,里面是填字游戏和拼字图。擅长猜字谜表明左脑发达还是右脑发达?他不记得了。大概只能说明你经常猜度言外之意吧。他拿起圆珠笔开始做一个非常大而且复杂的填字游戏,每条提示都谜语、双关语或者别的文字游戏。爱财的著名艺术家?这提示太奇怪了。他仔细思考一番,写下萨尔瓦多·达利,心里暗暗得意。   凯瑟琳合上书,睡意朦胧地问:“明天你有东西要进献女王?”   “一些在档案里找到的老照片。她会很乐意跟我讲讲这些东西。”   “真不错。只要她高兴就好。呼呼安安。”   “你也是。不管那个是什么意思。”   她关了灯。很快睡意袭来,他把笔夹在书里放到地上,关掉自己这边的灯,钻进被窝。他们都喜欢裸睡,敏感的人都这样,他轻轻戳了戳凯瑟琳,她嘀咕了一声,好像睡着的鸽子。   美好的生活,他心想。只要能为大屠杀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,就写出一本很不错的克罗斯家族传奇。我有办法查出真相,他一面想着一面渐渐睡去,一只手搭在凯瑟琳柔软的脊背上。***   上午十点是每天遛狗和驯小马时间。   此时正是秋季风暴频繁的季节。哈里穿过鸬鹚屋众多光线暗淡的房间(“因为这房子是弗兰克·罗伊德·大误设计的,”凯瑟琳如此解释)在漫长阴暗的走廊尽头就是女王的寝室。   一盏落地灯在四周洒下细碎的阴影。高大的架子沿墙排成一排,各种语言的书籍陈列其上,这些书架隔绝了窗外壮美的海景。一本烫金希伯来文标题的古版书安静地躺在有机玻璃圆顶下。哈里十分渴望地看着它。他向来喜欢那样的东西——不用来看,只是收藏,把它放在自己的小公寓里炫耀,在另一个世界赢得的胜利。没错,他想。大好时机。他知道古版书的价格。   夫人的房间被古董家具和医疗用具塞得满满当当。镶着心电图的桌子。摆满药瓶的卷边书桌,热力计,血压计的管子和表,夫人的护工把这些东西摆得到处都是。体格庞大的梅因太太——最近一直忙于管教来做粗活的护工——正昂然端坐在马桶盖上。夫人的男仆莫古尔无声无息地靠墙站着,好像新出土的乳齿象标本。他闻起来确实像刚出土——除臭剂永远无法靠近莫古尔。   九十高龄的克洛斯家族女主人正躺在一堆雪白的垫子之间,恰好在那张四柱床的正中间。夫人允许哈里亲吻她枯槁的手,并用仿佛打过蜡的留声机一样失真的声音说:“DobroyeutroHah-ree。希望你今天能给我看点好东西。”   她所有的“r”都发成颤音,“l”全部省略,“h”则成了吐气音。她在布鲁克林学了俄语,结果这口音就一直跟着她,好像晕船的海员紧抱着救生索。偶尔她会说些意义不明的语言。当哈里把一叠照片放在床单上给她看时,夫人低声说:“NaetoyKartinke,izobrozhena——”   他咳嗽一声轻轻说:“请原谅,克洛斯夫人,我不懂俄语。”   她点头——哈里是美国人,所以自然浅薄无知——再度开口说:“这张照片是……”   她讲的时候哈里埋头记笔记。这张是她亡夫的一项生意,这张是上世纪20年代在纽约聚集的独裁主义者,这张是她的长子尤金(已故)小时候在阴暗的沙滩上挖贝壳。她的黑眼珠像闪亮的黑玉,她谈到爵士乐流行的时候,大萧条时期,战争年代,她所有的记忆都清晰地印在脑子里,虽然偶尔会搞不清楚自己吃没吃早饭,但是对上个世纪的人和事却记忆犹新。   忽然她的轻声细语停止了——哈里立即停笔看着夫人。她拿起最后一张照片,一个拘谨的矮胖子,留着乱糟糟的大胡子,膝上坐着一个戴皮帽穿皮靴的小孩。一个农夫打扮,形貌好似拉斯普廷①的人站在他们背后稍远处。照片背面有一行褪色的手写字迹:(此部分俄语,略)注①:俄国尼古拉二世时期的神秘主义者、江湖医生、催眠师、巫师、或者也可称之为骗子。   哈里希望夫人能认出此人,并翻译这行俄文,但她却把照片塞到枕头底下,然后说:“这张照片由我保存。你干得很好,哈里。dosvidanye②,明天见。”注②:俄语,再见***   哈里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储藏室里做他的工作,这里被夸张地叫做“档案室”,他翻阅着积满灰尘的文件和照片,在手提电脑上作笔记。夫人把所有东西都收进箱子里和老古董的绿色橱柜里。她这么做是为了保存家族历史,当然也使哈里方便不少。   去年他接到夫人的信——蜘蛛腿似的手写体,写在雪白厚实的纸上——那时他刚完成了罗博男爵的工作,正担心没有下一份委托。夫人声称克洛斯家族的历史“漫长、悲凉”,但他却没听说过这个避世的大家族。他在谷歌上查了相关资料。随后就议价,最终夫人给了十万美元,他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份工作。   到目前为止,他已经写下数本笔记,并简记了家族早期历史,差不多是到“血案”发生的年。今天他决定再看一遍笔记,随后再整理后续一些不那么有趣的年份,也就是活下来的人离群索居,保护家族财产,偶尔酗酒致死的部分。他暂时将其命名为——   克洛斯的星星:一段美国家族史   『20世纪初,亚伦·拉泽洛维奇·贝尔斯基是俄罗斯西部的一位拉比兼犹太法学家,那时沙皇允许犹太人在西部居留。不过情况仍然危险,他们受到秘密警察的监视,有时还会被基督教邻居们有组织地处以私刑。   但是贝尔斯基却发了财——无论环境好坏,总有人能发财。他非常聪明,会说他那个聚居区里所有的语言。那地方俄罗斯人、乌克兰人、波兰人、德国人、犹太人都住在一起。他读希伯来文著作,研究犹太法典,精通《律法书》,有段时间,他甚至是信徒们眼中的希望之光。不过正如罪人也能成为圣徒一样,圣徒也犯罪。   凯瑟琳说:“那老头研究宗教研究过头了,反而开始质疑整个教义,结果加入恶魔行列去了。”   贝尔斯基堕落后干了各种营生——当警察的线人,为了钱和政府的庇护出卖自己的同胞。他的家人对此并不知情,但是他们有自己的说辞。他们说贝尔斯基在研究卡巴拉教的基础文献,《柔哈尔经》,声称他研究为的是钱和权,而非智慧。为证明他“沾染邪恶”,他们以堕落、不敬神、施行巫术的罪名审判他,贝尔斯基的妻子则亲自证明他有罪,她宣称亲眼目睹他对尸体施法。   “听起来像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不是?”凯瑟琳轻松地说。“别忘了,这些发生在一百多年前,不是中世纪。不过贝尔斯基住的那片地方,中世纪至今也未能真正结束。”   他被剥夺了拉比长袍,而且不得与人交谈。在仪式上,犹太教堂的烛火逐一熄灭,象征他灵魂已死,一个低沉的声音吟唱:“他永被诅咒。为白昼所诅咒,为黑夜所诅咒,在睡眠时被诅咒,在清醒时被诅咒,生受诅咒,死受诅咒。”   因为无法确定邻居们还会采取什么行动,贝尔斯基逃走了。   夫人说——看样子她本人对此深信不疑——他用卡巴拉魔法找到了大宗财宝,是拿破仑大军从莫斯科撤退时法国人埋在明斯克附近的森林里的。于是贝尔斯基自然就有钱了,年春天的某个夜里,他带上金子和年仅12岁的女儿以及一个仆人,随大批俄罗斯犹太人一起去了美国。他那不忠的妻子则被留下来,直到墙缝里渗出腐臭的尸水才被邻居们发现。   与此同时巫师和他的同伴则在海上。他们从敖德萨出发,经马赛到达纽约,他们抵达时,恰好一战爆发。但凯瑟琳对这些都不以为然,她说:“这就是一般的寻宝故事。听听就行了。”   到美国之后,他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学会了英语,然后就进入交易所成了放高利贷的。他成了一个反犹太主义者,首先是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亚当·贝尔,然后又设法让女儿忘记犹太人身份,他教她俄语、英语、德语,但绝口不提以地希语和希伯来语。他依然声称自己有超自然的力量,有大批流亡者追随他,常常问他沙皇何时倒台或者乐透彩的中奖号码。有时他的预言全错,有时又很准确。据夫人描述,他在年就预言了国会纵火按,那时候希特勒本人都还没策划这事呢。到她13岁的时候,看见父亲在屋里使劲搓手,大笑着说起德国人杀了那些曾经诅咒他、驱逐他的人。“全杀光吧!”他大喊。“一个不留!Vsyo!Vsyo!③”注③:俄语,全部   “好家伙,”凯瑟琳说。“不过你不能指望一个杀了自己妻子的巫师有多少人性。”   年,他把一个追随者带回家——高个金发的年轻人,是奥匈混血,但一直生活在美国。这就是尤金·利奥波德·克鲁兹,战争期间他改名为尤金·李·克洛斯,免得被那些爱国人士殴打。克洛斯把钱投在赛马和股票上,所以时不时地请贝尔预言。克洛斯常常去他们在布鲁克林的公寓。夫人不喜欢他,但贝尔用卡巴拉法术得知,克洛斯日后会非常富有,于是开始计划如何让未来的百万富翁爱上自己的闺女——那时夫人17岁。   年轻时她很漂亮,黑发、苗条,穿着姑娘们喜欢的紧身服装简直合适极了。后来克洛斯确实来求婚了——但不是找她,而是找她老爸——结果婚事就这么定了。贝尔找了个城里管档案小职员,伪造了一张美国出生证明表示她年满18岁。没有人费心花一点点时间征求她的意见。   “于是,”凯瑟琳叹气。“就促成了一段荒唐的婚姻。”   克洛斯根本分不清夫妻欢爱和强奸,只要他的小新娘拒绝,他就打人。她把这事告诉了父亲,于是有一天贝尔带了个打手来,这人是他专门雇来收拾那些欠债不还的家伙。他们两位和克洛斯严肃地谈了谈,非常严肃——克洛斯住院一个月,出院后老实多了。而且一直都很老实,因为贝尔斯基把这个打手留在女儿身边,这自然是随时保护她的意思。因此她出生以来头一次知道了权力的滋味,她告诉丈夫,从此以后必须像对待女王一样对待她(此后她一直带着男仆兼保镖。莫古尔是最新聘请的一位,考虑到他们的年龄,大概也会是最后一位)。   几年后经济萧条,克洛斯把生意搬到西岸。在大萧条年代,电影是唯一赚钱的行当,于是全家人搬到加利福尼亚——此时他们有了个小男孩,随他父亲的名字叫做尤金。在那里,克洛斯开始追求他岳父十年前预言的财富,但不是拍电影,而是把洛杉矶郊区的橘树林翻整成小块地出售。   这家人之间始终非常冷漠,不过在家庭矛盾的间隙,他们大概也有过一些关爱之情,或者至少也对彼此有欲望,因为到年,夫人生下第二个儿子,以老巫师的化名命名,叫亚当。虽然那时候贝尔斯基已经病重——卡巴拉魔法没能在这方面帮助他——他还是坐上落日号④到西岸来看望与自己同名的外孙。但是却戏剧性地死在女儿的家门口。于是她继承了他的大笔遗产,其中不光有在俄罗斯得到的金子,还有放贷的收入。注④:美国西部的一条铁路线   按照他的遗愿,夫人将他火葬。凯瑟琳说她是害怕不这么办的话,他还会回来作祟。随后她拿出一笔钱结束了这段糟糕的婚姻。   也是时候结束了。老尤金·李·克洛斯虽说不算最烂的丈夫,但也没好到哪里去——世界上到处都有蓝胡子和亨利八世。尽管他不能以暴力对待妻子,但他到处乱搞,把他那些妓女叫做小星星,以此伤害夫人,而对孩子除了殴打骂以外也是不闻不问。(希特勒上台后,他就改口说纳粹黑话,把孩子们叫做dieMischlingen,意思是小杂种)于是夫人带上孩子们搬到北方,并修建了鸬鹚屋,她丈夫则留在洛杉矶。他们没离婚,不过十多年都完全分居。   年,克洛斯居然表现得像个人样了——这反倒是个危险的信号,据夫人说,他喜欢让人不安,然后就好狠狠打击他们。他甚至给孩子们送了生日和圣诞节的礼,到9月,他竟然跑到鸬鹚屋来度假。因为尤金,那个和他同名的大儿子结婚了,克洛斯说他想见见新婚夫妇。亚当在上寄宿学校,所以这次聚会只有成年人,不过老家伙带了个“小星”来。她比他年轻30岁,是拉娜·特纳的铁杆影迷。夫人曾告诉凯瑟琳,那姑娘是个性感的金发美人,身材火辣,不过是一副铁石心肠。   他们聚在露台上,太平洋近在眼前——现在露台上加了两层玻璃,但在当时却是完全露天的,只有一道装饰性的栏杆把大家和脚下四十尺处的大海隔开。老家伙亲了儿媳妇,又祝贺儿子新婚,他欣赏着风景,十分卖弄地引用《浮士德》的句子,说海浪起伏“动摇了岩石的根基”——无疑那个拉娜·特纳要无聊死了。   随后他开始说重点。首先他告诉夫人他要离婚,娶他的小星。“总不可能把馊牛奶一直放在家里,”他这么说着,还冲着儿子挤眼睛,不过儿子没理他。   他大概希望看到夫人泪如雨下,但是这希望落空了。她对丈夫说——用的是他的母语德语,这样显得更刻薄——他和他的小贱人能在二十分钟内滚出鸬鹚屋就再好不过了。随后她回到卧室。小尤金和他妻子为了逃离这突如其来的冷场,便说他们想在山里开车转转。这时天已经暗下来,暴风雨即将降临,他们估计克洛斯和那姑娘已经离开,所以不到半小时就回来了。   但是那两人没走。老家伙和他的情人还在露台上,边看大海边喝酒。还有个女仆伺候着,不过女仆非常为难,不管她招不招待这两个不速之客,事情都很麻烦。   克洛斯招呼新婚夫妇来一起喝一杯,他们同意了。女仆拿来酒水之后立刻去厨房帮忙准备晚饭。几分钟后有人尖叫,她跑到走廊上,那里没有人。她不得不四处寻找,最终,她往栏杆下面看。露台下方,海浪把四具尸体冲到岩石上……』   就是这里,哈里思忖道,这里很有问题。   夫人拒绝谈论这场悲剧,只是说对她而言这是“可怕的悲剧”。那四个人是否被谋杀这一根本的问题却始终没有定论。本地验尸官断定这四个人的伤口都是由海浪冲击和岩石碰撞造成的,因此得出“死于意外”这种结论。哈里估计夫人在这上面花了不少钱。   八卦杂志当然没放过这个惨剧。“豪宅血案”成了最受瞩目的标题。他们的死状引起了不少深奥的讨论。那时代的犯罪小说里尽是麻醉剂、毒药之类,所以死者们的饮料也引起了怀疑。一家洛杉矶小报写道:“是某种毒药使豪宅血案的受害人失去理智。”仆人们也受到怀疑,包括那位“年长的男仆”——大概是指莫古尔的前任。某位姓赫斯特的记者反复强调:他貌似不懂英文这点十分可疑。   这个家庭的背景也深受怀疑。俄罗斯人与德国人组成的家庭!新纳粹!共产主义者!以色列建国也是当时的大新闻,夫人曾对此事慷慨相助,《纽约邮报》于是鼓吹:“阿拉伯人士买通仆人投毒谋害以色列人。”故事一个比一个离谱,有自杀协议,父子共谋,两位女性被卷入(“好莱坞金发女郎也死于豪宅血案”),还加上许多细节暗示老克洛斯和儿媳关系非常。无疑夫人和她的孩子成了公众注意的焦点。   哈里看了看表,午饭时间到了。他起身挠挠后背,打着呵欠离开灰尘和成堆的文件。他认为有时候过去是无法证实的。就像仙境,只能存在于那种标注“老虎出没”的古老地图上。可是,如果当他整理的历史触及到现实该怎么办?这段历史使一个家庭声名狼藉,使他们被世人遗弃,他能否将真相公诸于众?***   午饭已经摆在露台上——有玻璃将外面壮观的岩石和海景隔开。饭后,女佣人将餐具收走,只剩凯瑟琳和哈里二人。   “我是不是该回去工作了?”他故意问。“今天早晨我收获良多。”   今早他只不过是听夫人讲话,然后读自己的笔记而已。他真正的意思是:我们去你的房间亲热一下。但是凯瑟琳有别的想法。   “我想出去一下,”她回答。“我带你去周围乡村逛逛,我们可以在我知道的店里喝杯咖啡,吃点东西。”   “这种天气可以吗?”   “你又不是砂糖做的。是砂糖吗?”   他叹口气接受了这个建议:看来这个下午只有观光,没有做爱。外面快下雨了,她发动那辆本田车,她一脚把油门踩到底——这是她开车的一贯作法——车子轰轰地冲上光滑的沥青小路,经过摇摇欲坠的农谁,灰绿的篱笆用鲍鱼壳装饰着。房子都粗糙难看,远处却风景如画,山坡上生长着常绿植物,雪峰隐藏在薄雾中。   凯瑟琳找到她认识的店,那是座坐东向西的建筑,周围是岩石和红杉林,这个时间几乎没有客人了。他们坐在靠窗的旧扶手椅上,要了手工烤制的馅饼和卡布其诺。蒸汽咖啡机嘶嘶作响,屋里香气四溢,哈里十分惬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情人——她的脸庞略宽,灰色的眼睛很大很酷,她穿着价格不菲的亚麻便服,身体结实、肌肉紧致、胸部丰满。   她没有一丝赘肉——自从遭遇过一次强奸未遂后,凯瑟琳就开始练习空手道——也没有过分引人注意的地方。她的首饰只有一对小琥珀耳环和一条穿珠子的金链。她没戴戒指,没做指甲,只是修短。她身上也没有香水味,当她起身拿糖的时候,他瞥见她的内衣是白色的,她所有的内衣都是简朴使用的样式。面对凯瑟琳的话,维多利亚也只能保守秘密了[5]。   “你在看什么?”她毫不忸怩地问。   “我在想,克洛斯家族居然会出现你这样普通的人。”   “确实不容易,”她说。“夫人是被暴君养大的,所以自己也是暴君。我刚从韦尔斯利⑤回家的时候,她想给我一笔津贴,并以此为借口监视我的生活,还想安排我结婚,安排我生孩子起名字。总之就是想像对待我父母那样对我。注⑤:美国著名女子大学,创办于年。   不过妈妈受不了这种奴隶似的生活,所以逃走了。爸爸——就是亚当,夫人的二儿子——开始酗酒,五十多岁就死了。那是他逃离夫人的唯一办法。我告诉夫人她毁了他们的一生,但是她休想再插手管我。我们吵了架,我骂她,叫她把钱塞自己屁眼里。”   “这可不明智。”   “是不好,但是她找骂。而且她也没给我一个子。我爸倒是给我留了点钱,所以我就去上了护士学校,拿到注册护士资格,然后自己挣钱生活——恐怕我是家里第一个正当挣钱的人。不过夫人倒是鼓励这么做,过了几年我们渐渐和好了。我又能高高兴兴回来了,我现在定期回来看她是不是得到适当的护理。她不肯看医生,这些给她换被褥的护工换了一批又一批。她脾气越发恶劣,如果护工们不杀了她,她也会死于血栓。她都清楚,不过我看她根本不在乎。要知道,将死的人想死就像瞌睡的人想睡一样。”   “祝你健康,”她举起咖啡杯。“也许你能把我们家族的黑历史写成一本好书。除了捞钱,克洛斯家也该做点好事才对。”   他喝了口咖啡,又拿起一块刚出炉的羊角面包蘸上手工制作的草莓酱。对,他很幸运遇上了凯瑟琳。她让哈里觉得生活的其他部分都不那么明确显眼了。他突然搞不清楚他们上次在一起是在什么时候。理智告诉他根本多久远。但是富人有富人的生活,一旦凯瑟琳继承了夫人的财产,她就该变成另一个人了。***   傍晚时分雨下起来了,淅淅沥沥地敲在露台玻璃上。凯瑟琳以科学试验般的精确手段调配马提尼。哈里突然想起照片背后的字。   他从档案室拿来笔记本,等她喝完一杯之后,他请她翻译这句话。她看着努力模仿出来的俄文字母说:“哦,老天!”   “怎么了?”   “你这傻瓜,那张是老巫师本人的照片,你却把它给夫人了。他长什么样?”   “是个胖子,胡子长得像灌木丛。”   “嗯,我给你把英文写出来,”她拿了他的笔。“一九一四,天啊,是年,这里写的是G.贝尔斯基。第一个字母是‘先生’的意思,直到十月革命前都这么用的。这孩子是叶卡捷琳娜,或者叫凯瑟琳,夫人和我同名。第三个……嗯?真奇怪。他的名字是莫哥尔。”   她一一写下来,哈里看了一会儿。“可是这完全不可能。他不可能那么老。”   “也许那是一家子,”凯瑟琳也很疑惑。“就像罗曼诺夫。他们是莫哥尔一世,莫哥尔二世,这样排列。我认识一个人,把他家所有的狗都叫做雷克斯,不论公母。你说夫人把那张照片收起来了?”   “是的。”   “我保证,那照片被放在她的秘密小抽屉里了,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。等她睡了我要去找出来看看。我的天,老贝尔斯基。夫人一张他的照片都没留下——她害怕他通过照片复活……”   “你开玩笑的吧?”   “大概。我小时候一直想象他是个像《胡桃夹子》里那样的法师——又高又瘦,不跟人说话,但又挺有趣的。”   “我想,你就是那个被他送上魔法之旅的小女孩?”   “我小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。不过你说贝尔斯基是个留络腮胡的胖子?”   “对。”   “又一个幻想破灭。我得去看照片。”   “我得去把笔记本上莫哥尔的名字改过来。我写成莫古尔了,那是皇帝的名字。”   “谁会管你的拼写呢。”   “我总要把事情做对才行,”他的回答有点死板。   “别改了,就那么写吧。跟我来,”她说完又喝了一杯。“晚饭还有一个半小时才好。我们去看那张照片。”   夫人的房间依然十分昏暗,只有一盏装饰灯亮着。她睡着了,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。莫哥尔不在,凯瑟琳低声说:“他在大厅下面有个自己的房间。他就坐在那儿,又时候灯也不开,也不看书,更不看电视,就等着夫人叫他。真是完美的仆人。没有丝毫自己的生活。”   她把梅因太太打发走,然后把梳妆台的面板拉开,找到秘密抽屉,拿出那张照片。她借着灯光看照片的时候,哈里就蹑手蹑脚地观察书柜,记下书名,有俄语、法语、英语、德语,甚至还有瑞典语作品。这将死的女人竟然如此博学,令哈里感到不安。然后他来到装古书的玻璃罩子面前。他能猜到那是什么书,但还是问了凯瑟琳。她抬起头耸耸肩。“哦,那是贝尔斯基的魔法书。”   哈里试着打开盖子,但是玻璃罩用了博物馆的那种圆筒销子锁。他想摸摸那本书,看看那上面记录了何等令人迷惑的智慧,以至于那老人为之倾其所有,甚至牺牲了家人。而且,他在俄罗斯施展的魔法有如何保持到十多年后,在两千英里外,令四个人死在翻滚的海浪中。   凯瑟琳关抽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。“嗯,你对那位法师先生满意了吗?”他轻声问。   “我不知道哦啊。他的眼睛很小,又尖锐。有点闪亮,像甲虫的眼睛。他的手很胖,但是看上去却很有力。就是这双手杀了她妻子吗。要是莫哥尔拍得清楚些就好了,他太模糊了。”   这天晚上,他们完事之后——不知为什么,这天不像平时那么顺利——哈里躺在凯瑟琳身边,脑子一片空白地盯着天花板。   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丝模糊的灵感,好像塞在牙缝里的肉一样难受。凯瑟琳看完了那本书,说结局很好——经历许多冒险之后,吉卜赛女孩和德文郡公爵喜结连理,而且进入了宫廷。哈里嘀咕说那真值得恭喜,然后又拿起昨天的填字游戏。凯瑟琳说她从没见过有人在休息时间还这么努力工作,他回答:“我只是喜欢文字而已。”   “被文字迷住了。”   “这是作者们的诅咒。啊,这个简单。拿破仑被关在什么地方?答案是厄尔巴岛,有个回文句是怎么说的,从前我能看到厄尔巴岛?”   “回文句是什么?听起来好像文具店名字。”   “就是说句子顺着念倒着念都完全一样。比如奶牛挤牛奶。”   她笑起来,然后仔细念了两遍,默默翻来覆去想了想。“好吧,确实是这样。那么,给我说个颠倒顺序的词。”   他想起头天晚上拼出来的一个词。“SalvadorDali。”   “那不算颠倒顺序,只是个名字而已。”   “唔,但是仔细想想,他的真名是AvidaDollars,SalvadorDali只是变了字母顺序。”   她笑起来。“这名字一听就是个贪财的混蛋,不是吗?他拿自己的才华出售,他也算贝尔斯基那一类。”   “天啊!”哈里突然说。   “什么?”   “莫哥尔的名字!我刚才想到,你把它拼对了,那也是个颠倒字母顺序的把戏——很简单。我对卡巴拉教知之甚少,他们似乎经常设一些字谜?”   她皱起眉头,暗暗重新排列莫哥尔名字里的字母。“不,你胡说的吧。哈里,你一定是胡说的。克洛斯家的人是很离奇,但还不至于那么离奇。”   “要打赌吗,克洛斯女士?”   亚伦·贝尔斯基的曾孙女转过头盯着天花板说:“不,我不想赌这个。”***   次日早晨,天还黑着的时候,梅因太太就来敲门。哈里打开灯,她非常不满地看了看躺在一起的两个人,然后告诉凯瑟琳,夫人想见她。   哈里又睡了一个小时才起床,早饭放在露台上。天气十分晴朗,他看着极远处,蓝色的海和天空会一直延伸到日本去。风把水雾吹得很高,海鸟们盘旋着,冲入水中——其中也许有鸬鹚。   要解决的问题还很多。莫哥尔的名字应该是关键。他是俄罗斯和美国之间的联系,而那个女人还海里的四具尸体有关。有什么事情搞错了。也许是夫人命令莫哥尔去杀了他的前夫和那个特纳迷,但是,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,她会杀了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亲自挑选的儿媳?   他找不到答案,这是凯瑟琳回来了,跟祖母在一起待了三个小时,她看起来苍白憔悴。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,他们去了客厅。她的眼泪慢慢滑下脸庞,被她不耐烦地抹掉。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。   “她快不行了,”她说。“她已经开始意识不清了。她的肾也不行了,我不主张把奄奄一息的病人弄到西雅图或者波特兰去做透析。也许在半路就死了。她还是在这里安静地离开吧。”   他默默地搂住凯瑟琳的肩,想不出任何话语。老人会死,事情就是这样。仔细想想,年轻人也会死。凯瑟琳开始说话,像暹罗猫一眼轻声嘟哝,也不需要人回答。   “她的声音非常不清楚,断断续续的。我们谈了几句,然后不说话,接着继续谈。她说钱都留给我,我说谢谢。我告诉她你已经知道了莫哥尔的真面目,她说这很令人高兴,她藏了太多的秘密。她决定把这一个说出来。”   凯瑟琳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,凑近了说:“哈里,她告诉我发生惨案那天的真实经过。”   他一下子警觉起来。“什么经过?”   凯瑟琳坐下继续小口喝咖啡。随后放下杯子。   “年那天,夫人非常生气。她那个可恶的丈夫在她自己的家里羞辱她、抛弃她,还不肯离开。她猜想她儿子和儿媳应该出去了,于是她对莫哥尔说:那些人在外面,去干掉他们——我的俄语不太好了,不过大意就是这样的。   当然,意思就是把他们赶出去。但是给哥连下达如此不精确的命令实在欠考虑。他们太笨了,头脑简单。她说,哥连事实上什么都不会思考,只会听和服从命令。不管怎么说,他去了露台上的时候,发现有四个人在那里。于是他执行了命令,把他们全都扔下去了。”   哈里倒抽了一口气。   他可以想象出那个场景,四个人正在喝酒聊天,突然亚伦·贝尔斯基制造的奴隶怪物出现了,把他们全部抓起来,扔到栏杆外面。是什么顺序呢,哈里很想知道——也许是先把女士们扔下去,好让她们别尖叫,或者是先扔男士,因为他们看起来更有攻击性。   凯瑟琳渐渐不哭了,她把头靠在他肩上。   “这太可怕了。夫人杀死了她的儿子和儿媳,或者说直接造成了他们的死亡。怪不得她把这房子全部封起来。她告诉我她再也不想听见海浪的声音了。”   过了一会儿她准备收拾一下,看起来利落点。哈里把手帕拿给她。   “她说完了之后就昏迷了。再次醒来的时候,她说有话对莫哥尔讲。你知道她是怎么开除护工的,就跟她真是女沙皇一样。我猜她是想在临死是要我握着她的手,但是她没说。唉,我又哭了。我一向讨厌爱哭的女人,可是现在我也在哭。这就是克洛斯家族全部的事情了,根本就是浪费时间、浪费才智、浪费生命。不管怎么说,这就是全部的事情了,算是罪有应得?”   他不无悲伤地说:“这是贝尔斯基种下的恶果。”   “哈里,我”   “说明事情都不是单独发生的,它们互相影响可以持续很多年。”   过来一会儿,她说:“你知道吗,你经常说一些非常有意义的话。”   “谢谢,”他回答。   他们舒服地躺着休息了一会儿,就像两个连体儿一样,一脸严肃的梅因太太再次进来,她说:“凯瑟琳小姐,她去世了。”***   他们快步穿过黑暗的门厅,凯瑟琳低声说:“我打赌这里最终还是与世隔绝的。一直都是这样。你一转身,过几分钟,砰一声,他们都死了。”   她突然停下来,哈里几乎撞上她。一个大得几乎填满整个空间的影子渐渐靠近,莫哥尔走过来了,他还抱着夫人。她现在像个散架的木偶,瘦小破烂,她的头耸拉在哥连肩上。从近处看,莫哥尔的脸颜色发黄,宽大且毫无表情,散发出墓地里的土腥味,哈里非常奇怪自己为什么以前一直认为他是人类。   他们想退回露台,莫哥尔也紧跟上来。十之八九的女人这时候都会叫哈里想点办法,但是凯瑟琳拉住他的袖子,叫他回来。他们躲在墙边看着哥连转过身,背对大海。然后突然后退,一次又一次狠狠撞击安全玻璃,整座房子似乎都摇晃起来。第三次的时候,玻璃全碎了,无数碎片在太阳下闪闪发光。   有那么一瞬间,莫哥尔和夫人似乎悬在半空中。随后他们消失了——只是消失了。巨大的蓝色空间十分空旷,只有少许薄薄的云朵和深蓝的海浪拍击着沙滩。海潮的声音充满了整个露台,就像很久以前那样响亮有力。   凯瑟琳似乎要晕倒了,哈里扶她去客厅,给她倒了一杯酒。她喝了少许,渐渐恢复了血色,也许是清凉的海风对健康更有利。一只海鸥从破碎的玻璃墙外面经过,以捕食者的眼光对他们投下冷冷的一瞥,随即飞走了。   哈里立刻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。他应该抓紧这个机会去看那本书。是的,去看那本书。他离开凯瑟琳,回到阴暗的房间里。梅因太太在门厅里,头抵着墙哭泣,。哈里有些吃惊,夫人可不像是可以令仆人们为她悲伤的那种主人。   卧室非常混乱,家具被翻得底朝天,装饰灯被撞歪了。哈里打开梳妆台面板,摸索着找到秘密抽屉,然后打开它。除了照片以外,里面有两把钥匙串在一个环上。他拿起来,立刻打开锁,抬起玻璃罩。   这书几乎像古滕堡圣经一样厚,闻起来是古版书特有的味道——干羊皮纸和满是灰尘的老皮子味——但是当他拿起书的时候,却发现它居然很轻。他翻开封面,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。所有的文本都被挖掉了,只剩下留白的边。空的地方由絮状的灰、灰色的尘埃和小得几乎不可见的骨头碎片填满了。   有好一阵子,他都站在原地,摇头感叹这真是世间最奇怪的棺材了。夫人不止是把贝尔斯基火葬了,她还把法师的骨灰装在他自己的书里,并且放在自己随时都能看见的地方。这样她才能确定他不会……不会怎样?   他轻轻蘸了一点灰色的尘埃。这就是那位贝尔斯基了,他闪亮的黑眼睛,肥厚的双手,乱糟糟的胡子和天才、疯狂的头脑。哈里合上书,拿着这本《柔哈尔经》回到露台上。凯瑟琳还在露台上,背靠垫子,握着空酒杯。她看见哈里,惊讶地挑起眉毛。   “我找到了巫师,”哈里笑着举起书,这时恰好一阵微风吹过。   一丝法师的尘埃飘向他的脸。他吸了口气,开始咳嗽,打喷嚏,拼命摇头。无数画面出现在他脑海里——聚居区灰暗的小木屋。明斯克郊外茂密的白桦林,他在那儿找到了金子,教堂烛火一一熄灭,发出烧油脂的气味。临走那天夜里,哥连抓起他那不忠的妻子摔在地上,她的头狠狠撞向地面,却还在尖叫。他的三驾马车沿着土路直奔克里米,马蹄声好似雷鸣,周围的尘土翻滚像战场上的浓烟——莫哥尔驾车,叶卡捷琳娜穿得厚厚的坐在爸爸腿上,透过毛皮斗篷看着外面。他们横穿大西洋,大海掀起灰色的巨浪,冷风中卷携着闪闪发亮的盐粒。纽约出现在海平线上,像梦一般的城市。   随后一切都消失了,高兴的画面,陶醉的画面都不见了,而他自己,亚伦·拉泽洛维奇·贝尔斯基,居然还活着——他那阴险的女儿利用死亡和火焰将他禁锢多年,她本该对他驯服崇拜才是。不过眼前正好又有一个女儿。他上前,把手放在她头上,低声说:“MoyaEkaterina,moyadoch.”   她十分困惑地看着他。随后她完全明白了,“Nyet!”她大喝一声,跳起来,竭尽全力狠狠打他,她的胳膊肘撞上他的下巴,这下他像被斧子砍伤的牛一样倒下去。那本书里还装着大部分骨灰,她毫不迟疑地捡起来,抡圆了胳膊像扔飞盘一样把那该死的东西扔了出去,它穿过破窗户落进海里。   倒在地板上的哈里醒过来了,他的头靠在凯瑟琳腿上,下巴麻木不已,他试着左右活动了一下,她则抚摸着他的头发问:“你怎么了,亲爱的?”   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他的声音似乎也肿得像左半边脸一样了。   “我不清楚,”她非常专业地说。“你把那本书扔了,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手一滑,砸到自己脸上了。”她常常善意地欺骗病人——这是好护士的专业素养。“我想这一定是某种延迟反应,后创伤反应之类的。”   他的脸也开始仲了,她轻轻抚摸着受伤的地方,仿佛抚摸也有治疗作用。   “哈里,”她突然说。“我知道该用夫人的钱干什么了。我只是看着天就突然想出来了。”   因为下巴依然麻木,他只能说:“啥?”   “我要把它捐掉。如果盖茨夫妇可以捐的话,我也一样可以。我可以解除那个恶果了,哈里。可以让饥饿的人吃上饭,给穷人送去衣服,治疗各种病患。还可以……”   “让死者复活?”他拼命露出一个笑容。   “不,那个不可以,”她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。她不去看他的眼睛,低声说:“也许你可以帮我。”  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破窗户。蓝色永无尽头地延伸着。“只要你愿意,”他嘟囔着。“你要你真心愿意。”***   这天剩下的时间都很忙碌——通知治安官,然后给他讲关于夫人的忠实仆人的事情,这人因悲伤过度而失去理智,于是抱着她的尸体跳进海里。警察找到了夫人,但是莫哥尔却不见踪影,只找到几件特大号的黑衣服。   泥土融化于水,哈里默默地说。感谢你,莫哥尔。   终于只剩他和凯瑟琳两个人待在卧室里,她满怀爱意地为他处理了伤口。他舒舒服服地在被子里裹成一个茧,这时候他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。   “我来是为了写一本书,”他抱怨道。“我花了很多工夫来准备,于是现在得到了不起的结果。但是如果把克洛斯家族的故事叫做历史的话,肯定全国的人都要笑掉大牙。”   “总之写吧,”她从床边的书堆里捡起另一本言情小说,《太太的情人》。“换个名字,说它是小说就成了。”   “这是个好主意,”他慢吞吞地说。于是,就这么办了。*本篇完*⊙关于汉化不圆的珍珠   你们熟悉的一手写妖怪和灵异科普一手搞奇幻翻译的不圆老师,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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